文：陳韋綸
自萬隆（Bandung）火車站上車，經過三十分鐘的車程之後，接著轉搭前往山區的迷你巴士（angkot），悠悠晃晃地抵達海盜之屋（Rumah Pyrata）與毒藥俱樂部（Klub Racun）。這裡是由一群「萬隆海盜龐克」（Bandung pyrate punx）經營的空間，當我抵達之際，幾位來自雅加達的朋友正在院子裡頭的盪鞦韆上閒聊，一旁還有池塘，雞群則在草地啄食。站在陽台即可俯視萬隆市區全貌，環境清幽。海盜之屋旁，是名為毒藥俱樂部的表演場地。裡頭有一套完整、可供樂團表演的音響設備，一旁的小房間內販售錄音帶、CD與T恤。主要負責經營這裡、萬隆硬蕊樂團「Krass Kepala」的吉他手Kunx表示，這裡每月約有三至四場表演，每年八月時，每週更可多達三場表演。當我在這兒借宿一晚、早晨起來泡杯咖啡，吹著徐風與貓咪玩耍的時候，不禁想起Kunx一臉滿足地向我說道：「這裡就是我們的夢想！擁有自己的表演場地！」
以下是與Kunx的簡短訪問，主要就海盜之屋的緣由、經營，以及每年舉辦的「Libertad Fest」活動提問：
問：海盜之屋真的很舒適。
Kunx：對啊。但是還需要更多毯子（因為萬隆山區入夜後仍有涼意），哈哈！
問：昨晚我待在這兒。山區的天氣很涼爽。但是另一位借宿在這兒的德國朋友卻睡到發熱，踢開了毯子，還脫掉上衣。
如果想借宿海盜之屋，有任何規定嗎？
Kunx：因為我們的空間很大，借宿的朋友可以從事各種活動，例如耕作或是餵養動物。每天都有事做啦！
問：我是說比如有沒有什麼行為，是海盜之屋禁止的？
Kunx：有的。我們不希望人們在這裡用藥。例如快樂丸。因為如果有人在這裡用藥，我們就完了。我們租下這裡已有三年，並且謹慎小心地經營海盜之屋。
問：所以人們在這兒必須守規矩。
Kunx：對啊。因為曾有圈子外的朋友來這玩、販售藥物，最後搞到警察來這裡。對我們而言是一次糟糕的經驗。
問：我很好奇對於你與成員們而言，總有來自各地的朋友詢問借宿。你們經營這個空間時，有時會感到疲憊嗎？或者你們總是保持歡迎的態度？
Kunx：因為我們有這個空間。我們必須讓來到這裡的人們感到舒適。同時我們也希望房東不要覺得我們什麼都不在乎。所以海盜之屋有許多機能，包括舉辦活動、絹印T恤、耕作等等。
問：這裡有許多積極的事物正在發生。
Kunx：是的。現在這裡真的很棒。我們的夢想就是有自己的表演場地。我們從2006年、2007年開始，在各地舉辦獨立、DIY式的表演。我們總是在尋找表演的場地。之前我們也沒有自己的音響設備，例如吉他音箱等等。如此經過八年的時間。我們在萬隆南部舉辦八年的表演，租了房子，然後在廚房舉辦表演，因為廚房的空間比較大。
問：在廚房？
Kunx：沒錯。我們租了一棟房子，結果最大的空間是廚房，所以我們決定在廚房舉辦表演。我們也在山裡的露營區舉辦表演過。我們租了一頂大帳篷，很便宜的那種。這樣子舉辦表演，與在城市舉辦表演相比，便宜了五倍之多。
問：還沒有海盜之屋前，你們不曾考慮在城市裡頭舉辦演出？
Kunx：對。通常我們會在萬隆市區之外、約莫一小時車程的地方舉辦表演。用卡車載運表演器材、搭設帳棚，對我們而言，有時不免感到疲倦。
問：一定的。因為你們必須自己攜帶所有器材。
Kunx：還有活動結束後的打掃工作。八年來我們都是這樣做的。
問：我想問，每年都會舉辦Libertad Fest嗎？（註一）
Kunx：是的。我們每年一月都會舉辦Libertad Fest，這是我們慶祝一年過去的方式。我們拒絕向贊助屈服，用最龐克的方式舉辦表演，也就是集體、一起搞。過去八年，假設有樂隊來到萬隆巡演，我們就會去租房子、卡車。然後所有需要的物品都是共同搜集，成本也是一起承擔。
問：樂團負責支付成本嗎？
Kunx：對。因為我們不是為了賺錢舉辦表演。對於我們而言，支持樂隊巡演應該是有趣的。如果有人捐贈，我們就把錢用在食物上。如今海盜之屋邁入第三年，我們終於不像之前一樣，把自己搞得那麼累。
問：讚！海盜之屋真的是夢幻之地！
Kunx：海盜之屋之前位於市區，然後被迫搬遷，因為房東不想要繼續租給我們，他說「房子需要修繕」。我也不知道啦！我們只好另尋他處。跟你說一個故事：我們原先找到一間位於帕隆彭（Parongpong）的房子，房租與之前在市區一樣，我們甚至已約好簽約時間。簽約之前的週日下午，我在回家途中經過這裡，看到「吉屋出租」的告示牌，詢問旁邊的鄰居，「這裡要出租嗎？」馬路對面的女士有這棟房子的鑰匙，開門帶我進入參觀，我看到整片草地，非常美麗，於是決定聯絡房東，跟他說我們想在這裡蓋一個表演空間。我們有一頂大帳篷，然後我們把沙子放進麻袋，充作牆壁磚頭。
因為鄰居與我們都覺得有些吵鬧，所以我們也嘗試施作隔音工程。（毒藥俱樂部）作為表演場地，獲得各方支持。為了蓋毒藥俱樂部，我們舉辦募款表演。又或者，因為屋頂結構需要竹子，所以我們也印製T恤、舉辦表演來湊錢。
問：一開始這裡不是這樣？
Kunx：一開始空空如也。
問：然後你們自己蓋房子？我是指磚牆也是你們自己砌的？
Kunx：沒錯。
問：原本沒有帳篷？
Kunx：我們做了一個竹子結構的屋頂。在這之前只有一個大帳篷。
問：成員們都很熟練如何搭帳篷？
Kunx：不。一開始我們有位朋友是個專家，我們只是在旁協助。搭這麼大的帳篷需要技術。所以我們只能幫忙，例如搬沙之類的工作。但是我們真的想要有一個自己的表演場地。我們不想要再像之前一樣四處尋找表演空間，調查一晚的表演要付多少錢、鄰居是否能夠忍受等等，然後做出許多妥協。
問：海盜之屋之前在市區的時候，是不是無法舉辦表演？
Kunx：對。當時海盜之屋只能用於堆放器材、歐洲巡演樂團住宿、絹印等等。
問：如果人們要參加每年的Libertad Fest，必須事先預訂？
Kunx：對啊。Libertad Fest不只是樂團表演。我們齊聚一堂，吃東西、游泳，還有各種活動。樂團表演是次要，最重要的是大家彼此閒聊，並且建立新的友誼。
問：除了樂團表演，Libertad Fest還有什麼其他活動？
Kunx：Libertad Fest就像是假期，見見一年沒見的朋友。
問：Libertad Fest從什麼時候開始決定在島上舉辦？
Kunx：我們在島上舉辦過五次、海邊三次、山上兩次。起初我們在一棟空房子，一棟還沒完工的旅社裡舉辦為期三天的活動。
問：Pyrata是海盜的意思吧？為什麼你們會稱自己為海盜呢？
Kunx：只是個名字啦。
我以為你們喜歡海盜。
Kunx：海盜龐克起緣於美國奧克蘭（Oakland），他們也舉辦活動，然後有一個宣言，反對法西斯、種族歧視、性別歧視與恐同。我支持這樣辦活動的原則，所以我也成立了萬隆海盜龐克。
問：所以是分部的概念？
Kunx：世界各地都有海盜龐克。
問：你們現在還有聯繫嗎？
Kunx：有的。我們仍然遵照宣言，如果活動中出現性別歧視者，我們會請他滾蛋。
海盜之屋只是一個名稱。重點仍在於表演場地。我們過去舉辦表演遭遇許多困難，花了不少錢。現在容易多了，即使在這裡的活動，只能從中十二點開始，最晚下午五點以前結束。對我而言，尚可接受。
問：所以樂隊在這裡表演，必須遵守時間規定？
Kunx：對的。
問：還有「拒絕性別歧視...」
Kunx：對的。
問：還有其他的規定嗎？
Kunx：活動主辦者需要支付五十萬印尼盾，這筆錢主辦方可以決定是要跟樂團搜集，或者販售門票。活動收入用來支付海盜之屋的房租。
問：門票呢？
Kunx：一萬印尼盾。有時候我們也決定以自由樂捐的方式入場。
問：一萬印尼盾非常便宜！
Kunx：我們覺得如果門票太貴，沒有人會想來這裡。因為人們必須上山才能抵達海盜之屋。
問：一萬印尼盾真的是很不錯的價格。
Kunx：擁有表演場地，對於巡演樂隊而言也很方便。樂團可以隨時在這裡舉辦表演。
問：海盜之屋每月約有兩到三場表演？
Kunx：三場到四場。忙碌的時候每週有三場。
問：每週？
Kunx：對啊。八月的時候。那時候表演真的很多。現在我們決定放慢步調，因為我們有些物品需要修繕。電線之類的。之前線路亂七八糟的，很多器材因此損壞。我們安裝了保險絲後就好多了。
問：走線也是你們自己做？
Kunx：對啊。我們自己學。我們想說：「嗯，這應該不危險吧？」
問：海盜之屋內還有一個小的圖書館。
Kunx：我們想要一點一滴地整理這裡，打掃、重新佈置，或者放個帳篷在那兒。我們總是想做點事，因為空間很大，我們必須思考如何最大化地利用這裡。
問：現在商品與活動的收入，足以支付海盜之屋與毒藥俱樂部的營運成本嗎？
Kunx：表演收入的話，90%以上都是用來支付房租。如果有急用項目，我們就先借錢。販售商品的收入用來支付日常支出。我也經營唱片發行，有時候會舉辦特賣，然後20%的收入用來支付房租。
問：作為一個外國人，我非常感謝印尼朋友們的協助。
Kunx：現在去印尼各地旅行，都有像我們一樣的空間。馬來西亞也有很棒的表演場地，那兒也有DIY表演。如果有機會，你應該去馬來西亞旅行。